别轻易下结论,因为人会为了捍卫自己思想的孩子而变得不可理喻。
——坤鹏论
一、前情回顾
在《读理想国领悟西方哲学的源泉()》中,坤鹏论主要分享了以下内容:
第一,三种工匠三种床
有三种工匠,也就对应着有三种床,它们分别是:
1.天神创造的“是”的床
柏拉图在《蒂迈欧篇》讲过,某位天神,他是思想的创造者,也正是他,创造了理型,并根据永恒的模式(理型世界、真理世界),以世界工匠的身份创造出了我们这个物质世界。
所以,天神可以被称为本质的创造者,他按本质制造出了床和其他一切实体。
2.木匠生产的个别的床
可以将其称为床的生产者,他们照着理型生产个别的、特殊的床,注意是生产,不是创造。
3.画家摹仿出来的床
不能被称为工匠,因为他既不创造,也不生产,他的作品和本质隔着两层,凡是这类作品的作者都可称为摹仿者,比如悲剧诗人,排第三位。
神、生产床的木匠和画家,分别掌管着和从事于三个种类的床的创造、生产和创作。
从真实性上,这三类床的排序是:“是其所是”的床、个别的床、摹仿出来的床。
在这里,苏格拉底特别论证了床的理型只有一个,原因:
首先,或者是神不愿意,或者是神有一种必然性。
其次,从逻辑上讲,因为事物的本质原型只有一个,那么,一旦一个事物有两个,那么它们必然是照着某一个原型制造出来的,它们绝对不可能“是其所是”,而那第三个,也就是原型才是“是其所是”,是理型。
第二,摹仿的本质是什么?
画家摹仿的并不是神造的床的理型,而是摹仿的凡间木匠生产的个别的床。
所以,包括绘画在内的摹仿术所摹仿的每一件事物,摹仿的都是事物的表面现象,并非内在真理,与真实的距离很远。
同时,摹仿术只接触和攫取每一个东西影像的一小部分,其本质就是%的影像、幻象,恰恰凭借于此,它才显得是万能的,可以做一切事情,生产出一切东西。
比如:优秀的画家可以在根本不了解绘画对象技艺的情况下画出其肖像,而且,只要摆得离观众有一定距离,就能骗过小孩和一些笨人,让他们信以为真,认为那就是个真工匠,从而断定他是一个好画家。
那么,如果有人说,他遇到了一个非常厉害的人,这个人什么都懂,什么都擅长,是一切方面的专家,没有什么是他不懂不会不清楚的。
可以肯定的是,说这话的人一定是个头脑简单的人,因为他根本无法辨识什么是无知、什么是摹仿、什么是真正的知识,才会被魔术师或巧于摹仿的人蒙骗。
简单一句话总结,真骗子遇到了假把式。
二、考察和批判悲剧诗人
在做完摹仿的概念定义后,苏格拉底指出:“在这之后,我们必须要考察悲剧诗人和他们的鼻祖、领袖荷马了。”
“因为我们总是听到某些人声称,这些悲剧诗人不单精通一切技艺,而且通晓一切与善恶有关的人间事务,甚至还知道神的一切事务”,比最有智慧的哲学家还牛。
“诗人”的希腊文包含有创造者的意思,因为诗歌,无论是荷马史诗还是悲剧诗人的作品,通常给人的联想是,它们是被人通过工艺创造出来的东西,所以诗人和工匠一样,是同一类职业家。
为什么人们会觉得诗人如此厉害?
“因为有人对我们说,一个出色的诗人想要把他所创作的诗中的事物创作好,能够正确描述事物,必然是以内行的知识进行创作,一定是掌握了写作对象,否则他是没有能力进行创作的”,更不要提什么作品优秀了。
什么人会这样说?
显然,就是前面提到头脑简单得跟孩子似的笨人,他们因为没有能力区分知识、无知和摹仿,所以才会被摹仿者欺骗,相信他们十分厉害。
“那么,我们就必须检验这些和摹仿者相遇的人:
首先,看他们是不是被后者欺骗了,在观看后者的作品时,他们没有觉察到它们是一些距离真实的‘是’第三位的东西,这种东西即使一个不知晓真理的人也可以很容易地把它们创作出来,因为那是在制作幻象,而不是制作真实的‘是’。
或者,是不是一般读者的话还真有一点什么道理,那些优秀的诗人们实质上真是精通任何绝大多数人认为他们将其论说得非常精彩的东西?”
但是,如果是第二种情况,也就是说,一个人这两种东西都能制造,既能制造被摹仿的东西,又能制作那影像,并且明白他所摹仿的东西的真相,他必然不会以摹仿为终生事业,而必将全身心地投入到创造真正事物的事业中,创造出一批数量多、质量高的作品留在身后,让它们流传后世,作为对他自身的纪念,因为,他一定更渴望自己是一个被歌颂的人,而不是一个唱颂歌的人,这样做,他可以得到更大的荣誉和更多的好处。
那么,从以上角度来反观荷马和任何其他诗人:
——他们中有谁真懂医学、真会行医,而不是一个只会说些医学术语的摹仿者?
——从古至今,有哪个诗人曾像希腊医神阿斯克勒庇俄斯那样真使什么人恢复了健康?
——或者他们曾像阿斯克勒庇俄斯传授门徒那样,传授医术给了什么学生?
再退一步,不谈别的技艺,也不问上面这些问题,“只谈荷马所想谈论的那些最重大美好的事情——战争、*事部署、城邦治理和教育问题。”
“我们请他回答下述问题:
亲爱的荷马,假设你虽然是我们定义为摹仿者的那种影像的制造者,但离德性方面并不隔开两层,而是只相隔一层,并且知道怎样的教育和训练可以使人在公私生活中变好或变坏,那么,请问:
有哪一个城邦是因为你而被治理好了的,正如斯巴达因为有来古格士,别的许多大小不等的城邦因为有别的立法者那样?有哪一个城邦把自己的大治说成是因为你是他们的优秀立法者,是你给他们造福的?意大利和西西里人曾归功于卡荣达斯,我们归功于梭伦,有谁曾归功于你?”
荷马能回答以上问题吗?
他是不能的,就连那些荷马的后代(指生活在荷马故乡基奥斯岛,声称自己是荷马子孙的职业歌手)都说不上来。
小知识:卡荣达斯
西西里岛卡塔涅人,生活在公元前6世纪,传说他为自己的城邦卡塔涅以及古希腊其他一些城邦制定了法律。柏拉图只在此处提到他,但是在亚里士多德的著作中他常被提及。
不仅如此,苏格拉底接着又指出了荷马的几个没有:
——荷马从来没有指挥和策划过战争,更谈不上打胜仗了;
——“如果拿生产作业上聪明的能人为例,人们是否传说有许多工艺或某些其他专业上的创新和发明出自他,如同出自米利都的泰勒斯和斯库叙拉的阿纳卡尔西斯?显然,荷马在这些方面从未有过什么建树。
小知识:阿纳卡尔西斯
根据希罗多德的记载,此人是公元前6世纪斯库叙拉的一个王子,曾周游过古希腊很多地方,在雅典,曾为梭伦座上宾,为“希腊七贤”之一,智慧超人,传说他是锚和陶轮的发明者。
——荷马也从来没有当过公职人员;
——荷马在教育方面也没有什么功绩,人们从来没有传说过荷马本人生前曾是某些人的教育向导,更没有像“就毕达哥拉斯那样建立私人学校,有很多人师从他;在他离世后,人们出于对他的特殊尊敬,还将他视为榜样;而在今天,他的继承者还把一种生活方式叫作‘毕达哥拉斯式的生活方式’,并奉它为更高级的方式,从而显得优越”;
格老孔在这里补刀说:“他的一位名为克瑞奥费洛斯(希腊文字面意思是“肉块的朋友”,古希腊人一般认为,吃得太好会影响人的理智)的学生,倒是可以作为荷马式教育的一个可笑的样子,比该学生的名字还可笑,传闻,当荷马还活着的时候,这个学生就鄙视过他,甚至对其进行过令人难堪的奚落、虐待、冷落。”
苏格拉底接着说,对啊,“要是荷马不是仅仅会摹仿,而是具备真正的知识,要是他的教育真有助于人们德性的提升,那么,一定有很多青年人会拜他为师,并尊敬他”。
“就像阿布德拉的普罗泰戈拉、克奥斯岛的普洛狄科以及许多别的智者,都曾创建过私人学校,用他们的教育让同时代的人们相信,来自智者的教育是管好家园的必要条件。人们因为他们富有智慧而热爱他们,他们的学生膜拜他们,走路的时候都几乎想把他们扛在肩上。”
小知识:普洛狄科
普洛狄科是普罗泰戈拉的弟子,智者派的代表人物之一,主要在语言学、修辞学方面颇多建树,被认为是苏格拉底的导师之一。
他是古希腊哲学家、文法家、修辞家、怀疑主义者,写过《论自然事物》一书。
普洛狄科深受普罗泰戈拉影响,提出了著名的“宗教起源论”,对流行宗教亦持激烈的批判态度,指出神不可信,否认神的属性是不朽的宗教观点,具有无神论的特点。
比起其他智者,柏拉图对他似乎更为尊重。
“同样道理,如果荷马真能教育人、造就人,使人们在德性方面得益,其同时代的人还会让他或是赫西俄德,到处游弋,颠沛流离,以卖唱为生吗?”
“人们一定会对这两位诗人依依难舍,把他们看得胜过*金,强留他们住在自己中间,或者,如果实在挽留不住,那么,他们也会以学生的身份跟随他们,不管他们走到哪里,直到自己获得了足够的教诲。”
“所以,我们可以肯定,以荷马为首,和从他开始以来的所有诗人,都是影像的摹仿者,既是关于德性的影像也是关于凡是被他们纳入诗歌中所吟咏的一切事物的影像的摹仿者。而对于真理和真实,他们是不沾边的,就像我们方才所曾说过的那样,那画家将是画的一个看起来像是皮革匠的人,画家他自己是对于皮革技艺一无了解的人,而且看画的人对此也同样一无所知,他们只是就色泽和造型这些表面的元素来做出判断。”
对此,咱们的俗话评价得好:臭对臭,假精彩。
“同样,我认为我们应该说,那创作诗歌的诗人是,利用名称和语句的形式,对于各别的技艺浮光掠影地调敷着色,涂抹上一层与之相应的色泽,而他本人是除了摹仿之外一无了知的。”
“而在那些同样也是无所了知而只是凭借言辞来观察的人看来,如果一个人在格律、节奏、和声等中谈说有关皮革技艺的事,他们就会认为对方说得特别漂亮,美妙极了,或者,如果一个人谈说有关战争的韬略和指挥,或者是谈说任何其他这样一类的事情,也都是如此。”
“所有这些,由于它们的性质,具有一种极大的迷惑力,因为,如果诗人们的作品一旦被剥去了那些从音乐而来的色泽,单凭它们自身来讲述它们,我想,你是会知道它们将是一种什么样子的,因为你是领略过这种情形的。”
“这情形就像,那些因为年华正茂而容光焕发但却并不美丽的人,当花朵零落凋谢离他们而去的时候他们看起来的样子。”
以上这段话的意思是说,诗人虽然除了摹仿技巧之外一无所知,但他能以语词为手段出色地描绘各种技术,当他用韵律、音步和曲调无论是谈论皮革、指挥战争还是别的什么时,听众由于和他一样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只知道通过词语认识事物,因而总是认为他描述得再好不过了。
所以,这些音乐性的成分所造成的诗的魅力是巨大的,如果去掉了诗的音乐色彩,它就变成了平淡无奇的散文,诗人的语言就会像一些并非生得真美,只是因为年轻而显得好看的面孔,如今青春一过,容华尽失。
本文由“坤鹏论”原创,未经同意谢绝转载
请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