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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里画外木心古代艺术家所以伟大,那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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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长的中国人,必定熟知岳飞、杨六郎、薛刚、狄青、秦琼、孙悟空……这些姓名就是那三百年间流传开来,整个中国,家喻户晓,一直流传到二十世纪。到了六十年代,雷锋同志、王杰同志的名声,盖过了一切。

中国文化出现很严重的断层。自古汉文化从西北往东南流,到“五四”,到年,严重断层。台湾没有汉文化,流到东南就沉淀了。现在你问中国青少年,谁是薛刚、狄青、秦琼,怕不知所云。杨六郎也许略有所知。

不是说笑话。我们讲课听课,就是修补焊接这个断层。

小说,是现在的词。当时叫做“平话”,也就是“评话”,“说书”,以口语敷演故事,带有动作,重点是说白。我小时候,说书分为大书、小书。宋时最盛行说书,平话尤盛于江南,出大师,有孔云霄、韩圭湖等,为陈其年、余澹心、杜茶村(即杜浚)、朱竹垞所赏鉴。最有名的是柳敬亭。

柳敬亭不唯技艺冠一时,学问人品,可敬可爱,实在是评话家的祖师。人长得又大又黑又粗,大麻子,每到清夜,三五好友听他说书,觉得他美极了。他说书,譬如讲武松进酒店,大喝一声,酒瓮嗡嗡作回音,完全是发挥创造。

直到民国,说书仍然流行。我的表叔表哥下午都不在家,天天要去听书。年前,苏州有光裕社、上海有润裕社,是说书集团,掌握说书界霸权,人才辈出,一般说书人登不了他们的台。有帮会性质,也和黑社会有关系。

小时候听说书,是文化生活一大享受。《子夜》、《家》,要是让评话家改编、讲,必定大妙。说书人懂艺术,茅盾、巴金未必懂。说书先生有所师承,“五四”没有了师承。光裕社、润裕社作为民间文化中心,对说书人是作教育作鉴定的。

“五四”新文学是民族文化断层的畸形产物,师承断了。创造社、新月派、语丝社,是临时性同人杂志,不成其为作育人才、指导群伦的文学机构。所谓新文化时期中国文学,匆匆过客,没有留下可与西方现代文学相提并论的作品。

可惜“平话”也只能传述古人的遗编,局限于市民阶层的生活消遣,有局限,没有创作。柳敬亭这样的大师,来过一次,不会再来了,然后是八年抗日战争,三年国共内战,文学艺术吵吵闹闹,一片荒芜。

遗憾。我们听不到肖邦弹琴,也听不到柳敬亭说书。

平话名著是讲史,是那时最流行的小说体裁。《五代史平话》因从开天辟地讲起,至周初,叫做《开辟演义》。《东周列国志》叙周室东迁到秦灭六国。《前汉演义》、《后汉演义》,述三国前的史实。《西晋演义》、《东晋演义》继三国后史实,与《隋唐志传》并传于世。亦有《说唐前传》、《说唐后传》,再下来是《残唐五代史演义》、《飞龙传》。

旧时一般有知识的家庭,家中东一堆西一叠这类评话本,实在是中国民间的历史教科书。我家的男佣人讲得眉飞色舞,不识字的老实人听得久了,记住了,也讲得凿凿有据。从小野史看得多了,后来读正史,就容易读进去,记得住。

但必须声明,这种平话的文笔,不行的:凡依据史实的都嫌笨拙粗疏,有所想象的,则胡天野地,非常可笑。我小时很喜欢翻这类书,觉得滑稽,以此反证自己的历史知识。

我是给诸位添一点常识:中华民族,大而且古,人民群众文化水准一贯低落。古代,就是靠说书人的口传,使极大多数人保持一定程度的历史概念——很可惜,民间社会消失了,否则会有两条路,另一条是文人士大夫的路。

现在很多文人探讨中国文化的起源、流传、变化,没有人提民间这条路。

平话,以单个或几个英雄的叙述,讲历史:

《精忠全传》——宋南渡时,讲岳飞一生。

《英烈传》——叙明开国诸功臣。

《征东征西全传》——叙薛仁贵、薛丁山、薛刚的功绩。

《杨家将》——叙杨业、杨延昭(六郎)、杨宗保诸人事迹。

《五虎平西南传》——叙狄青荡平诸国事。

这些书,民间影响极大,我是听家里大人们讲的。春夏秋冬,每天晚上听。这间屋里在讲薛仁贵大战盖苏文,那间房里在讲杨宗保临阵私配穆桂英,走廊一角正在讲岳飞出世,水漫汤阴县,再加上看京剧,全是这些传奇故事。我清晰记得上辈都为英雄们忧的忧,喜的喜……奇怪的是,这种民间社会,《红楼梦》一点没有提到。《老残游记》、《儒林外史》,也只稍稍点到——不应该忘记这些民间文化,我将来还要说的。

鲁迅他们一味反封建反礼教,大概不以为这是值得注意的命题。周作人算是爱读闲书的,可惜忙于小玩意小摆设,拣了芝麻,忘了西瓜。他们兄弟二人对中国有爱而不知怎样去爱,最后还是谈不上爱。

这些英雄故事的感人力量,近乎西方的史诗。不过史诗有历史真实,有艺术真实,中国历代英雄传多半虚构,太想入非非,成不了一流历史小说。《三国演义》写诸葛孔明,写成了妖道,严格讲,不能算“艺术”。

有一部比较杰出,叫做《隋炀艳史》,成于十六世纪,叙隋炀帝始末。材料有根有据,来自《大业拾遗记》、《开河记》、《迷楼记》、《海山记》等稗史,句句有来历,很佩服。全书四十回,结构完密。

历史小说是不容易写得好。太真实,呆板无趣味(如东周列国、两晋演义);离真实太远,则荒诞无据(如《杨家将》、《薛家将》)。只可惜当时没出伟大的文学家,不然可以又真实,又文学。所以讲史(平话)的盛极一时,都是宝塔,没有塔尖。塔尖在哪里呢?不是历史题材,而是纯粹的创作:《西游记》、《金瓶梅》。

宋人平话,同期也出现不少短篇,最流行的当推《古今奇观》,不是专著,是选本。冯梦龙辑宋明话本、拟话本为《古今小说》,后更名《喻世明言》,又有《警世通言》、《醒世恒言》,合称“三言”;所谓“两拍”,指初刻(《初刻拍案惊奇》)、二刻(《二刻拍案惊奇》),统称“三言两拍”。又有明代拟话本集《醉醒石》、《石点头》,《今古奇观》就是从这些书中拔萃精选出来的一个集子。

这类中国式的短篇小说,真是叫闲书。故事很有趣味,叙述宛转生动,看得头昏脑涨。我小时候看这类不许看的书,冷静明白:这不是文学。如当时的抗战歌曲、电影流行曲,也不是音乐。你们会说:那岂不等于世界上没有小说没有音乐了吗?

到后来,听到勃拉姆斯、舒伯特、瓦格纳,看到莫泊桑、契诃夫、欧·亨利,一见如故:这就是我所要的音乐、文学!这种本能的选择分辨,使我相信柏拉图的话:“艺术是前世的回忆。”纪德也说得好:“艺术是沉睡因素的唤醒。”再换句话:“艺术要从心中寻找。”你找不到,对不起,你的后天得下功夫——你前世不是艺术家,回忆不起来啊。

“三言”是冯梦龙所编,冯崇祯年间做过县官,《通言》、《明言》、《恒言》主要保存在《今古奇观》中。统观《今古奇观》与《拍案惊奇》,总觉得在文学之外,只可作为素材(但改写重写又很费力),缺点是:

才子佳人,概念化。

一面是淫秽的描写,一面作道德的教训。

不懂得剪接,事事重头说起。

谜底出来了,还不停地做谜。

文字落俗套,口语不够生动。

“三言”、“两拍”属于、限于民间社会,士大夫阶层不关心,以为不登大雅之堂。也许幸亏不被关心,所以这些短篇小说自有民间的活气,从中可见那时代的风俗习惯、生活情调。我很有耐心看这类书,好比吃带壳的花生、毛豆,吃田螺、螃蟹,品赏大地的滋味、河泊的滋味。人要看点坏书。歌德叫人去看坏戏,说是看了坏戏,才知好戏的好。

明朝的笔记小说,文笔极好,很精练,极少字数把故事说完,还留有余韵。为什么?可能唐宋人爱写绝句,做文章精于起承转合。相比世界各国极短篇小说,中国的笔记小说可称独步。

可惜脱不掉两大致命伤:一,渲染色情。二,宣扬名教。“万恶淫为首”,就大写如何之淫,淫到天昏地黑,然后大叫:万恶呀!万恶呀!这种心理很卑劣,但和读者“心有淫犀一点通”。宣扬忠孝节义,把标准提到人性的可能之外,越是做不到,越伟大,结果本来做得到的,也不去做了。这叫做先伪善,后来呢,伪也不伪了,索性窝囊。这一窝囊,就是两三千年。

许多中国古代小说都有这倾向,先致了文学的命,提升不到纯粹性、世界性,而后致了平民百姓的精神的命。百姓靠这些读物过精神生活,近乎吸毒。文学家,固然要文字高超,最后还得靠“神智器识”统摄技巧。神智器识,可以姑且解作“世界观”。世界观,意味着上有宇宙观、下有人生观的那么一种“观”。

笔记小说,首推《聊斋志异》。蒲松龄(—),字留仙,号柳泉,山东人。考运不济,在家授徒,七十一岁才成贡生,已是康熙年间了。他有诗文集传世,《志异》凡四百九十一篇,可分三类:一,据传说;二,想象虚构;三,重述唐宋旧文。从前对蒲松龄评价很高,说他愤世嫉俗,寓意讽谏,其实不然。蒲老先生不是曹雪芹的宰相之才。《聊斋》好在笔法,用词极简,达意,出入风雅,记俚俗荒诞事,却很可观。此后赞美别人文字精深,称之聊斋笔法。

艺术家的自觉,始自贝多芬:“我是艺术家!”古代艺术家所以伟大,那是本能的自觉。贝多芬,是理性的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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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向经典致敬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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