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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音乐文学古谱诗词表演情感论音乐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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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音乐文学

中国诗词歌曲

古谱诗词表演情感论

《音乐艺术——上海音乐学院学报》

年第3期

杨赛

摘要:诗词歌曲是文学与音乐的完美结合,是中国人文传统的重要载体,是中国人文精神的集中体现,代表了中国文人音乐的最高成就,是世界音乐艺术宝库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新时代中国音乐最重要的资源。本文比较全面地总结了一千多首唐、宋、明、清古谱诗词中的音乐与文学规律,充分采用了历代唱论的精髓,广泛参考了历代文论、诗论和词论,汲收了萧友梅、易韦斋、龙榆生、朱谦之、吴梅、傅学漪等前辈学者的成就,结合自身舞台表演与传播的实践,贯穿中国诗词歌曲表演全过程、全方位。新时代中国诗词歌曲表演艺术体系包括情感论、语感论、乐感论、美感论四个方面。本文专论诗词歌曲表演的情感问题。情感是打通音乐与文学的桥梁,是歌者与乐者、作者、言者、听者的情感交流和心灵交融的主要凭借。歌者、言者、乐者、作者、听者都相适用的感情,即诗词歌曲的真情,是艺术表现力的基础。歌者要擅于营造意境,眼睛、耳朵、鼻子、舌头、皮肤等感官随词意次第打开,形成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等,多种感觉整合成知觉,甚至从知觉进入幻觉,用相应的音色、音质、音强、音长、音高表现不同的感觉、知觉和幻觉,塑造言者的性格,预制故事情节,明确时间与地点。歌者要处理好感觉与知觉、感性与理性之间的关系。歌者要心系大地苍生,在诗词歌曲中表现人生观和世界观。

关键词:诗词歌曲表演;情感论;古谱诗词

原载:《音乐艺术—上海音乐学院学报》年第3期。

项目:本文系作者主持国家艺术基金古谱诗词传承人才培养项目(-A-04-()-)、国家艺术基金青年作曲项目《风雅中国诗词歌曲系列》()、上海文教结合“支持高校服务国家重大战略出版工作”项目《古谱中华诗词丛编》、上海文化发展基金项目《中国诗词歌曲精选》()相关成果。

作者简介

杨赛,上海师范大学古代文学博士,上海音乐学院副研究员。上海音乐学院艺术学博士后,复旦大学中文系博士后,比利时根特大学艺术哲学学院博士后,香港中文大学高级访问学者。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音乐文学、中国音乐美学、中国音乐史学和艺术学理论。上海音乐学院国家艺术基金古谱诗词传承人才培养项目负责人,培养中国诗词歌曲卓越青年人才百余名。学习强国《学唱古谱诗词》慕课(12课)主讲(与浦东图书馆合作)。全国文化信息资源共享工程地方资源建设项目《中华古谱诗词公开课》(8节)主讲(与浦东图书馆合作)。学习强国《古谱诗词吟唱》(25首)导聆。上海音乐出版社《中国诗词歌曲选》(20册)总主编。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辟雍文化丛书》(20册)主编。编著复旦大学出版社《中华古谱诗词丛编》(3册),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中国历代歌诗选》。整理传播古谱诗词多首,创作歌曲30多首。在海内外办诗词歌曲演唱会、讲唱会、讲座余场,受到海内外重要媒体报导余次。

引言

诗词歌曲,是汉语言文学与中华民族音乐的完美结合。《文心雕龙·乐府》:“凡乐辞曰诗,诗声曰歌”。诗词歌曲以表现情感为主要手段基础,以词义为核心,以人声为载体,集中表现一人一时一地一事,在虚拟的时空中表现行为、感知、情绪、生活和思想,具有深厚的人文底蕴。近百年来,学术界、艺术界、教育界的前辈们都非常注重研究音乐与文学的关系,努力传承和发扬中国诗词歌曲传统,推动诗词歌曲融入现代学术、艺术、学科体系。萧友梅请易韦斋到上海音专任教,共同研究词曲中的乐律与声律、四声的原则对节奏的影响、如何表达诗意等问题,并将研究体会运用于新歌词创作实践,为词学研究开拓出一片新园地。常留柱认为,我国《诗经》、汉乐府、唐宋诗词、元明清戏曲等漫长的演唱实践,形成了以吐字为核心,字、声、情相结合的歌唱方法,积累了丰富的演唱经验和理论文献,造就了许多在当时广为人知的歌唱名家,这些都是我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我们要深刻掌握其中的精髓。

我们从一千多首唐、宋、明、清古谱诗词中总结出音乐与文学相结合的规律,汲收历代表演论、创作论、诗文评的精髓,结合十多年来相关教学、研究、创作、表演、传播的经验,对中国诗词歌曲表演的全过程、全方位做出整体思考,深入探讨歌者(演唱者)与乐者(演奏者)、作者、言者(角色)、听者(观众)的关系,从情感论、语感论、乐感论、美感论等四个方面构建新时代中国诗词歌曲表演艺术体系。

情感问题,是诗词歌曲表演的首要问题。歌者要以词义为依据,深入体会作者和言者的情绪和情感,充分调动自己的情绪,选用适应的声音。《礼记·乐记》:“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我们将歌者与乐者、作者、言者、听者的情感交流和心灵交融视为乐心。乐心是诗词歌曲表演的内核和灵魂。王灼说:“人莫不有心,此歌曲所以起也。……故有心则有诗,有诗则有歌,有歌则有声律,有声律则有乐歌。”乐由心生,歌从心起,歌者要充分激起自己的生命体验,实现情与气偕、声与韵合,才能引发听者的强烈共鸣,产生强大的艺术表现力与感染力。朱谦之说:“要懂得文学与音乐的关系,须先懂得音乐、文学与情感共通的关系。”

乐本心术

情感是打通音乐与文学的桥梁。从诗词创作上说,情感是诗词歌曲产生的前提。《诗大序》:“情发于声,声成文谓之音。”《文心雕龙·明诗》:“人禀七情,应物斯感,感物言志,莫非自然。”《文心雕龙·体性》:“辞为肌肤,志实骨髓。”刘勰把情感比作骨髓,把诗比作皮肤和肌肉。从诗词表演上说,只有情发于心,情生于面,才会有相应的歌声。《文心雕龙·附会》:“必以情志为神明,事义为骨髓,辞采为肌肤,宫商为声气”。刘勰说明了情感、事义、辞采、宫商在诗词歌曲中的先后次序及各有自地位。傅雪漪说:“情生于面再行腔。”

情感是歌者和作者精神交流的通道。程千帆回忆说:“胡小石先生晚年在南大教《唐人七绝诗论》,他为什么讲得那么好,就是用自己的心灵去感触唐人的心,心与心相通,是一种精神上的交流,而不是《通典》多少卷、《资治通鉴》多少卷这样冷冰冰的材料所可能记录的感受。”歌者只有和作者心灵相通,才能唱出真情实感。

情感是歌者与言者融合的依据。刘勰说:“夫乐本心术,故响浃肌髓。”歌者首先要有角色意识,明确谁在唱?其二要了解创作背影和词义,即明确唱什么?其三要实现与听者的交流,即唱给谁听?其四要具备高超的表演艺术,即怎么唱?歌者要代言者发声。歌者要把自己的生命体验与情感体验完全投射到言者身上。周小燕说:“用心唱,心要真诚,要投入。”歌者要将言者的情感移植到自身,让歌声从骨髓深处和身体面部自然协调地表现出来。

歌者要逐步实现与作者、言者的合体。我们借鉴庄子的“坐忘”(忘掉自身)和“心斋”(用心倾听)理论,解析这一过程。第一步,忘掉歌者,进入作者的内心,实现歌者与作者的合一。刘勰把歌者与作者的心灵交汇称为“内听”:“良由外听易为察,内听难为聪也。故外听之易,弦以手定。内听之难,声与心纷。可以数求,难以辞逐。”第二步,忘掉歌者和作者,进入言者的内心,实现歌者与言者的合一。第三步,将歌者、作者、言者合而为一,从现实世界进入诗词世界,实现与言者、乐者、作者、听者的完美统一。歌者完全领会作者的创作意图,以言者身份感知意境,兴发情绪,并使音色、音质、音强、音高、音速、音长与之相适应。

歌者、言者、乐者、作者、听者都相适用的感情,即诗词歌曲的真情。傅雪漪说:“挑人心弦的旋律声音,首先必须是从演员的心弦上弹出来的。因此,诗歌要唱人物情感、词采意境、词意内涵,而不是孤立地唱‘声’,更不是背音符。”朱谦之说:“艺术世界的基本要则,可说是‘真情之流’……艺术的源泉是出于真情的大流而汇成文学、戏剧、绘画、音乐、跳舞、建筑、雕刻七种不同的流别的。”只有见真情,才有强大的艺术感染力。

陶染情性

乐心不可能自然而然生发出来,需要有丰盈而深刻的生命体验。作者越有惨痛的人生经历,越有深切的生命感悟,作品越能感动听者。吴梅评李煜词说:“文字经丧乱,愈觉风趣长。艺林不祧祖,今古唯南唐。二主妙辞令,吾更推重光。薄衾寒五更,春愁流一江。苟无亡国恨,览之亦寻常。穷人岂独诗,此事疑不祥。”李煜(-)在建隆二年()即位于金陵,为南唐国主。他在国破家亡中所写的作品多愁苦。开宝八年(),宋*攻入金陵。其《临江仙·樱桃落尽春归去》是亡国之音。李煜被迫降宋,受封违命侯,幽囚于汴京。太平兴国三年()被宋太宗用牵机药毒死,年四十二,世称李后主。《虞美人·感旧》更是其生命的绝唱。

歌者不可能跟李白、王维、杜甫、李煜、李清照、陆游、辛弃疾等作者一样有国破家亡的惨痛经历,但可以通过作品获得间接体悟生命体悟。刘勰说:“故宜摹体以定习,因性以练才”。歌者要自觉学习伟大诗人志洁行廉、悲天悯人的情怀。龙榆生说:“取《诗》三百,《离骚》廿五,下逮陶渊明、杜少陵、元次山、孟东野、白乐天、王荆公、陆放翁、杨诚斋诸大诗人之作,挹其芳洁之司,壮烈之思,运以沉挚之笔、浅白之语,使韵协言顺,声人感交,庶几民族精神、人类道德,咸得维持不坠。特此以建立中国诗歌之新体系,或且为关心世道,提倡东方文化者所赞许乎?”歌者要大量学习经典诗歌作品,尽量多地体验各种言者、各种情感,有足够多的情感准备,才能灵活自如地表演各种诗词歌曲。

诗歌的语体有文言和白话之分,但情感与思想却一脉相承,并无古今之别。越是优秀的诗词,越有文化涵养,越有感召力。《文心雕龙·体性》:“然才有庸俊,气有刚柔,学有浅深,习有雅郑,并情性所铄,陶染所凝”。乐心与诗心、赋心、文心相通,都可以后天习得一部分。《文心雕龙·知音》:“夫缀文者情动而辞发,观文者披文以入情,沿波讨源,虽幽必显。世远莫见其面,观文辄见其心。”作者有时即是言者,如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中的“多情应笑我”,《蝶恋花·花褪残红青杏小》中的“行人”,《卜算子·缺月挂疏桐》中的“幽人”,《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中的“我愿乘风归去”。作者有时并不等同于言者,有些代言体诗词中甚至设定了多个言者。歌者一定要具备充盈的人生体验,才能在一首诗词歌曲中塑造多个角色和多种性格。姜夔说:“思有窒碍,涵养未至也,当益以学。”

悲天悯人

作者在抑郁、自闭、伤心、绝望的境况下,往往十分敏感,能从极细微的自然变化中获得生命感悟,下笔则天机偶发、浑然天成。陈子龙评南唐二主:“自金陵二主以至靖康,代有作者,或秾纤婉丽,极哀艳之情或流畅淡逸,穷盼倩之趣。然皆境由情生,辞随意启,天机偶发,元音自成,繁促之中尚存高浑,斯为最盛也。”李璟《山花子·秋思》通过荷花荷叶香消残败引发妇人的自怜以及对征夫的思念,借此表达对和平生活的向往。李煜《相见欢·林花谢了春红》开篇即怜惜花容失色:“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进而怜惜往日嫔妃:“胭脂泪。相留醉”;接着又怜惜自己以前的帝王生活“几时重”。感物伤人,兼人及己,歌时伤世。《文心雕龙·物色》:“春秋代序,阴阳惨舒,物色之动,心亦摇焉。”王国维说:“(诗人)又必有重视外物之意,故能与花草共忧乐。”歌者要有深切的人文关怀,从小人物、弱者、失败者的视角观照社会人生,更有感染力和艺术性。苏轼《卜算子·缺月挂疏桐》中的幽人和孤鸿,都是很弱势的。“缺月挂疏桐”写视觉,“漏断人初静”写听觉,场景清冷寂寞。孤鸿“惊起却回头”,一退一进两个举动令人叫绝。为什么惊起?深夜幽人突然出现,孤鸿受到惊吓。为什么却回头?孤鸿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以倾述的人,想把人留下交交心:“有恨无人省”。孤鸿不是无辜掉队,而是自己清高,不愿攀附:“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幽人和孤鸿,人鸟齐一,物我同体,立意与庄周梦蝶有异曲同工之妙。苏轼终其一生,都保持着独立的士人格,无论改革派还是保守派当权,都“务正学以言,不曲学以阿世。”苏轼高洁的人品大大增强了这首词的艺术魅力。

意与境合

意境是由多种感官和感觉构成的。歌者的眼睛、耳朵、鼻子、舌头、皮肤等感官次第打开,形成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等,多种感觉整合成知觉,甚至从知觉进入幻觉,由此获得超体验。《诗经·关雎》起句“关关雎鸠”是听觉,“在河之洲”是视觉,“窈窕淑女”是幻觉,通过三层铺垫,引出言者“君子好逑”——深陷单相思的男子。君子在干什么?采荇菜。在哪里采荇菜?河边上。他采的荇菜为什么流走了?他心不在焉,总想着窈窕淑女。在什么时间采荇菜?一大清早。为什么是一大清早呢?君子昨晚想淑女辗转反侧,失眠了,早早到河边还想入非非:“钟鼓乐之”,要把淑女娶回家,一起参加家族的祭祀仪式。《关雎》本是一首非常纯真朴实的爱情诗,节奏像流水一样灵动,动作描写和心理描写细腻生动,充满生活气息。它被采集到朝廷以后,改编成为一首婚礼仪式歌曲,以编钟、琴、瑟等配乐,配合礼仪程式,节奏为四拍子,轻重交错,整齐划一,舒缓悠扬,显得庄严肃穆。歌者要发挥想象力,丰富故事的情节、构建时间与场景,塑造言者的性格,表现言者的情绪。《诗经·鹿鸣》是一首经典的宴饮歌曲。“呦呦鹿鸣,食野之苹”,由一个象声词引出,表现宴饮场所的外景。“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吹笙鼓笙,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镜头转到室内,表现一个盛大的宴饮和奏乐的场面:一边宴饮,一边吹笙鼓簧,主人还准备伴手礼物放在筐里,主客之间关系非常融洽,宾客对主人的周到招待非常感激。接下来两章,赞美了饮食、音乐、礼物和主人的品德,对仕人格有导向作用。情绪不是无端宣泄,而是要通过各种感知前后兴发、整体融合而成。傅雪漪说:“人的本质力量的各种感官,不仅‘眼、耳、鼻、舌、身’,而且还有精神的感官,例如意志和爱情之类”。古谱诗词中的情感借助于感觉,在意境中渐次打开,由局部的感觉,聚合成知觉,升华为情感,转化成思想和认识。李白《忆秦娥》是一首典型的闺怨诗。重阳时节,妇人在西风残照中,靠着秦楼小窗守望远方的丈夫。诗人从前一天的晚上着笔,“箫声咽”,没头没脑,不知道是谁,似乎并没安好心,对着独居少妇的房间吹箫,声音呜咽,像在哭泣。“秦娥梦断秦楼月”,少妇被搅得睡不着,爬起来透过窗口看着月亮,想起多年前的某个春天,她送丈夫去戍边。“年年柳色,灞桥伤别”,她依依不舍一直送到长安城边的灞桥,才跟丈夫忧伤告别。重阳节,本是合家团圆的日子,而她只能整天守着窗口,看看咸阳古道,等待信使。但是很遗憾,“咸阳古道音尘绝”,丈夫并无音讯。她只看见西风残照里,一座接一座的汉代坟墓。王国维说:“太白纯以气象胜。‘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寥寥八字,遂关千古登临之口。”由唐入汉,由实而虚,彼此生发,更显绝望和凄凉。

神与物游

歌者要带着感觉想象,在不同时间中从容穿越,自如切换,从第一世界穿越到第二世界。傅雪漪说:“诗歌是一种介乎思维和感觉之间的艺术想象。”古谱诗词中错落着多位言者、多段时间、多重空间。刘勰《文心雕龙·神思》:“故寂然凝虑,思接千载;悄焉动容,视通万里;吟咏之间,吐纳珠玉之声;眉睫之前,卷舒风云之色;其思理之致乎!故思理为妙,神与物游。神居胸臆,而志气统其关键;物沿耳目,而辞令管其枢机。枢机方通,则物无隐貌;关键将塞,则神有遁心。”李白《关山月》“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起句,设置时间为皓月当空,地点为天山脚下的边关。时间从早到晚,空间从下到上,开合变化。“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风很大很凉,从遥远的西伯利亚一直吹到玉门关口。“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下”表现汉*气势如虹,“窥”表现胡人狡黠偷袭。“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这个古战场从来没有人能生还。直到诗的下半部分,言者才亮相:“戍客望边邑,思归多苦言”。戍客怀古思今,并没有保家卫国、建功立业的豪情壮志,只是很想回家。“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他不停叹息自己不幸的戍边生活,显出大时代中小人物的卑微。《关山月》把一个普通的边防战士写得充满人性的光辉。戍客在荒凉的边关上孤单地站了大约六个小时岗,没有人可以交流,没有美景色可以欣赏,只能眼睁睁地望着月亮,想着家乡。戍客以古证今,推己及人,徒然生起悲悯之心,体现了盛唐人的家国情怀,具有永恒的普世价值。朱谦之说:“‘音乐’和‘诗’本都不受空间支配,完全是人类心理中‘想象’的产物。……想象的特别的心理活动,即在于造成一个和我们日常生活及日常谈话所经验的世界不同的第二世界,就是诗的音乐的世界。”

人情物理

歌者与作者,都要有情怀,有大格局,既能入乎其内自省生命,又能出乎其外渴慰苍生。王国维说:“诗人对宇宙人生,须入乎其内,又须出乎其外。入乎其内,故能写之;出乎其外,故能观之。入乎其内,故有生气;出乎其外,故有高致。”汉乐府《长歌行》“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现实的近景,鲜嫩的葵菜和晶亮的朝露,生机勃勃;“常恐秋节至,焜*华叶衰”,虚拟的中景,抒发悲悯惜时的情怀;“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虚拟的远景,壮阔深远的画面,富有哲学的意味;“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作者、歌者、言者合体,就像一位善良而温厚的长者对年轻人的谆谆劝诫。劝诫是《诗经》和汉乐府常用的传统手法。《长歌行》体现了汉乐府乐极生悲、向死而生的审美风格。歌者要处理好感觉与知觉、感性与理性之间的关系,表演尽量细腻,立意尽量通透,将听觉审美上升到听觉哲学的高度。司马相如说:“赋家之心,苞括宇宙,纵览人物,斯乃得之于内,不可得而传。”歌者不能局限于一人、一事、一词,还要对自然、社会、人性有整体感悟,形成自己的艺术观、审美观。《庄子》提出“至乐”的审美范畴,郭象注:“由此观之,知夫至乐者,非音声之谓也;必先顺乎天,应乎人,得于心而适于性,然后发之以声,奏之以曲耳。”歌者要心系百姓,心系大地,体现人生观和世界观。陈旸说:“人之歌也,与阴阳相为流通,物象相为感应,故声和则形和,形和则气和,气和则象和,象和则物和,动己而天地应焉其形和也,四时和焉其气和也,星辰理焉其象和也,万物育焉其物和也,三才相通而有感,有感斯应矣。”中国古代乐论把“和”作为最高的范畴,将声音与阴阳、物象联系起来,将声和与形和、气和、象和、物和联系起来,将音乐艺术提升到天地人相通的哲学高度。李清照《武陵春·风住尘香花已尽》,风扫落花,香尘满屋,一位雅致、敏感、落魄的贵族女子,残妆未卸,欲语泪先流,这何尝不是北宋、南宋交接,盛极转衰,物是人非的时代剪影。以一国之事系于一人之本,字字带血,声声催泪。演唱者在歌诗中穿越时空,与诗人共同体验国破家亡的痛楚,是何等真切,何等深刻。歌者要体现三个维度:历史的深度、人文的厚度与生活的温度。周德清说:“古人云:‘有文章者谓之乐府’。如无文饰者谓之俚歌,不可与乐府共论也。”古谱诗词往往在字面意义之外,还有更深的历史内含。沈义父评论周邦彦:“下字运意,皆有法度,往往自唐宋诸贤诗句中来,而不用经史中生硬字面,此所以为冠绝也。”歌者经过反复细致的雕琢,知其所以然,就能圆转融通,自然生动。《文心雕龙·体性》:“故童子雕琢,必先雅制,沿根讨叶,思转自圆。”古谱诗词长期与书法、绘画、建筑、园林、戏曲等中国传统艺术深度融合,与吟诗、品茶、赏花、赏月等文人生活密切相连,而且有不少中国传统节庆题材,体现了人文与天文、个人与社会、现实与历史之间不可分割的联系。章潢说声诗是德、声、义的融合体:“夫德为乐心,声为乐体,义为乐精,得诗则声有所依,得声则诗有所被,知声诗而不知义,尚可备登歌充庭舞;彼知义而不知诗者,穷其物情,工则工矣,而丝簧弗协,将焉用之?甚矣,声诗不可不讲也。”

结语

《礼记·乐记》:“德者,性之端也;乐者,德之华也。金石丝竹,乐之器也。诗言其志也,歌咏其声也,舞动其容也。三者本于心,然后乐器从之。是故情深而文明,气盛而化神,和顺积中而英华发外,唯乐不可以为伪。”情感是打通音乐与文学的桥梁,是歌者与乐者、作者、言者、听者的情感交流和心灵交融的主要凭借。歌者、言者、乐者、作者、听者都相适用的感情,即诗词歌曲的真情,是艺术表现力的基础。作者越有惨痛的人生经历,越有深切的生命感悟,越有真挚的情感,作品越能感动听者。歌者可以通过作品获得间接体悟生命体悟,丰富情感体验,提高表演水平。歌者要有深切的人文关怀,从小人物、弱者、失败者的视角观照,心系人民,扎根大地,才有感染力和艺术性。意境是意与境的结合,意是感官与情绪的结合,境是时间和空间的结合。歌者的眼睛、耳朵、鼻子、舌头、皮肤等感官随词意次第打开,形成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等,多种感觉整合成知觉,甚至从知觉进入幻觉,用相应的音色、音质、音强、音长、音高表现不同的感觉、知觉和幻觉,塑造言者的性格,预制故事情节,明确时间与地点。歌者要具备强大的想象力,能还原诗词中各种场景。歌者要处理好感觉与知觉、感性与理性之间的关系,既要入乎其内自观生命、又要出乎其外普渡苍生。歌者不能局限于一人、一事、一词,还要对自然、社会、人生有整体感悟,形成自己的艺术观、审美观。歌者要心系人民,心系大地,在诗词歌曲中表现人生观和世界观。诗词歌曲是中国人文传统的重要载体,是中国人文精神的集中体现,是中国文人音乐的最高典范,是世界音乐宝库的重要组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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