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哪家医院白癜风好 http://yyk.39.net/bj/zhuanke/89ac7.html刘海鸥,笔名凌之,年赴澳大利亚马克立大学读博,后因病辍学。年代初开始写作,曾在海内外报刊发表作品,收入国内外小说及散文选集。《她不属于这个世界》获年“世界华文文学奖”;《半壁家园》《游必有信》(作品集之一)获得及年海外华文著述奖散文佳作奖。
原题
人生极致——妈妈的遗嘱作者:刘海鸥二〇〇一年爸爸去世后,我们在长城脚下的陵园买了一块墓地。陵园背靠巍峨居庸关,前拥碧水龙潭湖,坐卧在一片好山好水之中。怕刺激妈妈,我们没有告诉她,那是个是双位墓穴,给妈妈身后也预留了一个位置。不料请人写好了碑文后妈妈一定要过目,见碑文上有自己的名字,妈妈斩钉截铁地说:“不行,我决不埋葬在这里。”我们面面相觑:“不埋葬怎么办?”妈妈已经八十七岁了,脑子仍是十分清楚。“我不是写了遗嘱吗?把遗嘱拿来。”遗嘱?对了,二十年前妈妈就立下了遗嘱,我们都忘了,她没有忘。妈妈向以豁朗旷达之心看待生死。说到这儿,我想起妈妈一件事。她曾买过一个木制工艺品小棺材,两寸长短,做得极为逼真。妈妈特别喜欢,还做了一个小人偶——一个古代人,寸半长,穿着长袍,戴着帽子,还有长胡子——放进棺材。这玩意儿别人避之不及,妈妈却陶然自乐。把小棺材摆在她的书桌上欣赏了几十年,让我常想起庄子的鼓盆而歌。妈妈说人老了,很难说哪天就离开人世,身后之事要及早交代。早在八十年代初,她就把一家人召集到一起,语出惊人。她说:“我死以后要医院作医学研究。我的身体是有医学研究价值的。”一九五〇年她怀孕五个月时患胆结石,医院给她做了孕期胆囊摘除手术。一九五三年她摔断右臂肘,医院用两根大钢钉卯上了她的断臂,至今右臂仍然运用自如。九三年又作了乳房切除手术。五十多年来妈妈大大小小的病都是在协和医治的。妈妈说:“医院医术高超,多次挽救我的生命,我应该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回报,为更多人造福。”那时候,在一般人看来,妈妈的决定难以理解,可是我们一点也没觉得奇怪,这就是她,开明,还有一副仁爱之心的妈妈。不光是说,妈妈立刻让我陪伴着到医院询问捐献遗体的手续。医院那时还没有这项业务,走了好几个部门询问,人家只是用奇怪的目光打量这个老太太。妈妈失望而归,然后她写了第一份遗嘱,这份遗嘱不同于一般,不谈任何身外之物,诸如房产钱款的再分配,只谈身后遗体处理:全国妇联*组织,请把我这份“备忘录”收存好。为了丝毫不耗费宝贵的人力、物力、时间,我“百年之后”,请组织不要为我办理任何仪式,比如遗体告别、追悼会、骨灰盒放在哪里等等。只要把遗体送到任何一个火葬场火化后,由该场用骨灰作肥料就可以了。这事我已屡和家人说过,他们是毫无异议的。本来希望医院作医学研究,因我医院摘除了胆囊,后又钉了两根钉子接过断臂,多少年来,一切正常,使我惊异于他们医术的高明。医院不接收一般疾病死亡的尸体。如果还得费很多手续去交涉,就简单火化便了。汪容之一九八二年十月十四日遗体若不能对医学做贡献,能肥田,也是一种贡献。遗嘱抄写一式两份,家中一份,单位领导一份。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后半期,社会进步了一些。人们对于“身后”的观念有所改变,医院也开始接受遗体捐赠了。已经七十三岁的妈妈听说后,又让我陪伴着去了医院。这次妈妈直接找到当年给他做手术的张乃铮教授,表明自己的愿望。张教授十分感动,说:“非常难得,非常欢迎。现在医学研究非常需要社会上捐赠遗体,但是绝大多数人思想不通,我们很难得到。将来你故去,医院医务处联系,我们必按你的生前愿望办理。”妈妈高高兴兴地回到家,立即提笔写了第二份遗嘱:(一)在上次“备忘录”上,我漏写了很重要的一件事,不发“讣告”。幸亏我脑子还算清醒,再往后更记不起来,就没法补救了。(“不发‘讣告’”几个字下面画圈)
(二)“备忘录”提到遗体赠送给医院一事,我今年九月已了解清楚。我请问了医院免疫实验室教授张乃铮(年我胆切除时他是我的主治医生),他表示‘医学上很需要社会上赠献遗体,但是人们思想不通,故很难得到。你的医疗关系在医院,将来你病故,自必由协和按本人生前愿望处理。我们(是)十分欢迎你对医学作出贡献,到时由你单位、家属与协和医学院医务处联系即可。’我曾经把此事函告*小组长*慧珠并请转达支部。现在,我再正式向组织言明,请存档,到时照办。年我写的:“如无处赠尸,即简单火化”,无效作废。
(三)我的愿望,已获得全体家人支持。并叮嘱下一代,医院任何的报酬。医院有什么规定,也拒绝不受,只领回一个献赠遗体的证明,留念后人,作纪念即可。(四)我在协和的病历编号是。
(五)万一我在广州病逝,我已嘱托老战友们将我的遗体赠给国立中山大医院。因为一九三八年六月,我在中山大学入*后,医院过*组织生活。赠给那里,以志不忘。汪容之年12月5日我把遗嘱找出来交给妈妈。她拿着那两份遗嘱,在我们面前摇了摇:“记住,一定要照办。”我总觉得还是心有遗憾,问:“那您百年以后我们怎么样寄托对您的哀思呢?”妈妈转身从枕旁拿出两样东西:“你们可以把这个放到墓穴里。”一把折扇。黑色扇面,金粉题诗,是苏轼的“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右擎苍……”一张纸,上面是妈妈潇洒俊逸的字体工工整整地抄录的好友吴甲丰先生的“己巳初夏纪事”的集唐人句。灵魂要自由飞翔,但身体要为人类贡献到极致。这就是妈妈一生所实践和追求的。二〇〇四年九月,九十岁的妈妈阖然长逝。我们按照妈妈的愿望把她送到医院。医院在一间小小的殡仪室里举行了简约的接收仪式。正面墙上是妈妈的大幅照片,仁爱的目光似乎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