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物品与身体 THINGSANDBODY镜子与欲望蛇、虚幻真实相关的符号本书在各个章节的开头概述了该章节内容的通类概念，而本章节的通类概念包括诸多物品及各个身体部位，将这些囊括在一幅画中的作品，恐怕也只有博斯的《人间乐园》了。不过其中有一件反映一切的物品，就是镜子。精神分析学家雅克·拉康认为幼童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会快乐，是因为在自爱的前提下，镜子令支离的身体部位统合成一个整体，而通过镜子映射出的“母亲的欲求”被称为“幻想阳具”（Phallus）。另外，日语中的“镜子”（kagami）等于“蛇之眼”（kakanome），形状相似的藤蔓植物汉字写作“蛇身”，发音则与“镜子”一词相同。而被光滑如镜的盾牌倒映出来的，正是男根之蛇美杜莎（页）。如此，在神话及绘画中，镜子与欲望蛇，以及虚实密切相连。纳喀索斯、维纳斯在神话题材中，过度自爱造成的“自恋”（Narcissism）一词的词源是纳喀索斯（67页），绘画作品常常表现其面对水镜顾盼自恋的场面，体现虚荣和自我陶醉。此外，镜子是维纳斯（阿芙洛狄忒）的象征物，象征女性的符号“♀”也被认为是女神手持镜子的图像化。由此，美神与镜子在图像学上产生了强烈的关联，在绘画中，镜子在图①“镜前的维纳斯”，以及“化妆的维纳斯”等主题中频繁登场。
①镜前的维纳斯（VenuswithaMirror）
提香·韦切利奥（TizianoVecellio,?-）
年左右，油画（画布），美国国家艺廊（华盛顿）
淫欲的寓意袒露肌肤的女子注视镜子的构图既可成为“镜前的维纳斯”，也被描写性欲的“淫欲的寓意”继承，有时还会产生两者混同的情况。在图②中，画中画以及珠宝饰品等点明淫欲的寓意。虚荣的寓意、真实的寓意拿着手镜或镜子的女性是虚荣的寓意拟人像，同时，由于镜子能如实映照出一切，因而也常出现在真实的寓意图中。
②拿镜子的少女（AGirlwithaMirror）
保罗斯·莫莱鲁斯（PaulusMoreelse,-）
年，油画（画布）
菲茨威廉博物馆（剑桥/英国）
贤明的寓意寓意真实的镜子能让人了解真正的自己，因此也出现在贤明的寓意图中，与象征智慧的蛇（1页）一同登场（图③）。视觉的寓意如图④，镜子也会出现在五感之一视觉的寓意图中。
③贤明的寓意（AllegoryofPrudence）
西蒙·武埃（SimonVouet,-）
年左右，油画（画布）
法尔布博物馆（蒙彼利埃/法国）
④视觉（TheSenseofSight）（局部）
菲利普·梅西埃（PhilippeMercier,9?-）
17-年，油画（画布）
耶鲁大学英国美术研究中心（纽黑文/美国）
壶、瓮、盒象征子宫/死宫，与母神、圣处女相关极端而言，壶、瓮的符号与女性生殖器及子宫有关。事实上，以壶为记的人物几乎全是女性，该意象同母神及圣处女关系紧密。因此，极个别绘画作品中会以摔碎的壶隐喻丧失童贞。而且“子宫”（womb）与“坟墓”（tomb）出自同一词源，象征死亡和重生，与冥界大有渊源。不过，无论子宫还是坟墓在形态上都过于露骨，盒子则是其委婉的表现形式。普赛克根据阿普列乌斯《金驴记》的记述（页），在丘比特的宫殿中幸福生活的普赛克打破禁忌，偷看了丘比特的样貌，导致爱人弃她而去。一心想破镜重圆的普赛克为了完成维纳斯给出的难题，来到冥界找到冥后珀耳塞福涅（普洛塞庇娜），将“美”装入小盒子带回，途中却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打开了盒子。绘画作品常在丘比特拯救陷入昏迷状态的普赛克的场景中安设盒子（壶），也有如图①一类的作品，单纯将壶作为普赛克的象征物。在这种情况下，构图通常与接下来将介绍的潘多拉类似。
①沐浴的普赛克（TheBathofPsyche）
弗雷德里克·莱顿（FredericLeighton,-）
-年，油画（画布）
泰特美术馆（伦敦）
潘多拉希腊神话中，因普罗米修斯盗天火赠予凡人一事大发雷霆的宙斯给人类送去了一份“大礼”。这正是人类史上的第一个女人潘多拉（意为所有的馈赠）。她打开了装有各种灾祸的瓮（盒）。史上第一个女人为人类带来灾难的设定与基督教的夏娃相同，早在公元2世纪，潘多拉与夏娃就开始被相提并论，甚至出现了将两者视为同一人物的绘画作品（图②）。虽然我们常说“潘多拉的盒子”，但在赫西俄德的《神谱》以及《工作与时日》中，将其表述为用于埋葬或储藏的“大瓮”（Pithos），正是意喻死亡与重生的子宫的象征。这里的“大瓮”在16世纪初被伊拉斯谟翻译成化妆用的小盒（pyxis），一直沿用至今，甚至绘画作品中出现的也是“盒子”。
②曾是潘多拉的夏娃（EvaPrimaPandora）
老让·库赞（JeanCousintheElder,?-?）
年左右，油画（木板），卢浮宫博物馆（巴黎）
③受胎告知（Annunciazione）
路易斯·迪·莫拉莱斯（LuisdeMorales,?-）
年，油画（木板）
普拉多博物馆（马德里）
圣母玛利亚最常以意喻子宫的壶为象征物的人物是处女怀胎的圣母玛利亚。如图③，诸多受胎告知图中都画着壶，并且为了强调圣母的童贞之身，壶中还插着百合花（2页图①）。
④抹大拉的玛利亚（MaryMagdalene）
卡罗·克里韦利（CarloCrivelli,10?-）
年左右，蛋彩画（木板）
阿姆斯特丹国立博物馆
抹大拉的玛利亚抹大拉的玛利亚是《圣经·新约·路加福音》第8章第2节中，被耶稣从身上驱赶出7只恶灵才得以病愈的女子，她见证了耶稣在十字架上的受难，是第一个见到复活的耶稣，并将此消息告知门徒们的人。日后，上述女子与在耶稣脚上涂抹香油的“罪孽深重之女（娼妓）”被视为同一人物，绘画作品中也常出现她的象征物——香油壶。图④是“多翼祭坛画诗人”卡罗·克里韦利（CarloCrivelli）的作品，描绘抹大拉的玛利亚悔罪前衣着华美的娼妓之姿。另外，图⑤则根据其晚年隐居洞窟的传说，在近乎于裸体的美女身边画上了香油壶、《圣经》，以及代表人生虚幻的骸骨（21页）。圣艾琳传说殉教圣人加斯多罗的遗孀圣艾琳曾悉心照料被弓箭处刑的圣塞巴斯蒂安，如图⑥，她的象征物是装有药膏的壶。
⑤悔罪的抹大拉的玛利亚（PenitentMaryMagdalene）
提香·韦切利奥（TizianoVecellio,?-）
16世纪60年代，油画（画布）
箭象征光芒的男性生殖器符号箭的符号与“子宫之壶”相对，是男性生殖器的象征。男性生殖器又称阳具，箭正是阳光的象征，是太阳赋予的生命力以及神之光芒的具象化。光阿波罗、阿尔忒弥斯／狄安娜箭象征着令植物繁茂的太阳光，是兼具植物之神及太阳神双重身份的阿波罗的象征物（图①）。而既是月亮女神又是狩猎之神的阿尔忒弥斯（狄安娜）的象征物也是箭（月光）（15页图①）。丘比特如果被爱神丘比特（即希腊神话的厄洛斯）的金箭射中就会坠入爱河，被铅箭射中则会铁石心肠、拒绝爱情（页）。丘比特的象征物箭正好对应爱妻普赛克的壶（页）。圣塞巴斯蒂安圣塞巴斯蒂安原是罗马皇帝麾下的步兵队长，因皈依基督教被绑在木桩上乱箭射死。关于他的画像最早可追溯到中世纪初，由于箭伤与传染病造成的斑点相似，圣塞巴斯蒂安也成为保护人们远离病魔的守护圣人。巴洛克时期的图②是深受三岛由纪夫青睐的耽美风格作品，同时，如前页图⑥受圣艾琳照料的绘画题材也应运而生，其中画有箭与壶。
①阿波罗与皮同（ApolloandthePython）
科内利斯·德·佛斯（CornelisdeVos,-1）
-年，油画（画布）
普拉多博物馆（马德里）
②圣塞巴斯蒂安（SaintSebastian）
圭多·雷尼（GuidoReni,-）
-年，油画（画布）
卡比托利欧美术馆（罗马）
手杖源自树木信仰的男根之蛇与引导之杖手杖原本由树枝制成，古时与树木信仰关系紧密。树木（11页）屹立于大地，随季节变换重复着死亡与新生的轮回，与大地女神信仰及男根信仰相关。大约由于这一特性被手杖继承，才令其成了未知魔力及权力的象征。此外，树木神等同于蛇神（18页），与智慧之树的蛇、赫斯珀里得斯花园的拉冬，乃至缠绕世界之树（Yggdrasil）的巨蛇耶梦加得（意为“大地之杖”）一样，手杖这一符号中也有蛇的一席之地。另外，压制蛇信仰的犹太教/基督教基于本身游牧民族的特性，将牧杖视为引导迷途羔羊的好牧羊人的象征。巴克斯／狄俄尼索斯、酒神信女、萨提尔希腊神话中的狄俄尼索斯别名巴克斯，以酒神的身份闻名。他原本是象征丰收的植物神，同时也是蛇神。也许是蛇的形态与藤本植物葡萄（90页）近似，巴克斯便逐渐拥有了酒神的属性。巴克斯的祭奠充满迷醉和狂乱，狂热的酒神信女将她们视作神本身的献祭牡牛及山羊大卸八块，吞食生肉。她们拿在手里的是图①中巴克斯所持的常春杖，为巴克斯的眷属萨提尔的象征物，杖端缠绕着常春藤，意喻象征丰饶的男性生殖器（蛇）。
①巴克斯（Bacchus）
西蒙·所罗门（SimeonSolomon,-5）
年，水彩不透明水彩画（纸），个人收藏
②阿斯克勒庇俄斯、芙洛拉、克瑞斯、丘比特祝福林奈胸像
拉塞尔／奥比画罗伯特·桑顿（RobertThornton）著
出自《芙洛拉神殿》（TempleofFlora）插图
7年，版雕多色印刷水彩画（纸）
个人收藏
阿斯克勒庇俄斯图②左侧的人物手持缠绕着一条蛇的手杖。他是医疗之神阿斯克勒庇俄斯，其手杖的设计沿用至今，世界卫生组织及急诊医学的标志中都有这根蛇杖。阿斯克勒庇俄斯的母亲是科洛尼斯（页），父亲是在“蛇”章节中介绍过的树木神兼蛇神阿波罗，阿斯克勒庇俄斯兼具植物的药性与蛇的智慧，成为医术的始祖。阿波罗身上的蛇符号后来被阿斯克勒庇俄斯及其孙女——医神许癸厄亚继承。赫耳墨斯/墨丘利希腊神话中赫耳墨斯（即罗马神话的墨丘利）拥有的双蛇商神杖与阿斯克勒庇俄斯的蛇杖外形极为相似。阿斯克勒庇俄斯的蛇杖上缠着一条蛇，而双蛇商神杖如图③所示，缠有两条蛇，且上方附有一对小翅膀。这根手杖的出处也与阿波罗有关，据《荷马史诗》记述，幼童赫耳墨斯从异母兄弟阿波罗处偷羊，阿波罗起初要求返还，却因为看中了赫耳墨斯制作的竖琴，便提出用羊交换竖琴，后来又用这根手杖换回了赫耳墨斯的芦笛。事实上两人皆是男根之蛇神/道祖神，以“道路守卫者阿波罗”（ApollonAigieus）及赫耳墨斯立柱像的形式受人供奉，大概这些男根之柱的象征便是手杖吧。
③墨丘利劝埃涅阿斯离开迦太基（Mercur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