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我工作的单位也在松花江边,所以来回上下班的时候,我经常在江边走,哈尔滨的春天,虽然比别处来的要晚一些,但随着春分已过,暖阳所到之处,松花江也开始融化了,毕竟,没有谁能阻挡住春天的脚步。
每到这个时候,也是松花江面最危险的时候,尽管江畔醒目的江堤处,会立上大牌子提醒路人不要涉险过江,有时候警察还要在附近巡逻,拦着路人,可饶是如此,还是会有不怕死的不走江桥抄近道走江面,结果,有的倒霉蛋就直接抄了最近的道,一下走到了人生的终点。
这是哈尔滨春天看得见的危险。
我们今天要谈的事儿,危险程度并不亚于在春天涉险走江面,这在医疗界早已不是新鲜事儿了,但在医疗界之外,许多人却毫不知情。
这个话题,仍然与松花江有关。
每年春天,东北大地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松花江厚厚的冰层也逐渐融化解冻,江面上形成的冰排沿江而下,蔚为壮观(这段请用赵宗祥老师的语调深情朗读),这就是开江。
据说,这个时节打上来的鱼,味道最好(此一说是不是真的我不知情,因为口活不好,一向不会吐鱼刺儿,所以从小就不爱吃鱼),资深吃货在每年开江之时都会大快朵颐尽享开江鱼的美味,但每年这个时候,医院肾内科最可能收治急性肾衰的时候。
为什么?
因为有人不止吃了鱼肉,还同时吃了开江鱼胆。
目前认为,鱼胆汁中毒可引起多个脏器功能损害,其中以肾、肝、胃肠最常见且严重,如不及时救治,致死率很高。不信各位检索一下鱼胆中毒的新闻,会发现这样的病例每年都不少见。
鱼胆致人中毒的机制较复杂,其中胆汁毒素、氢氰酸等物质的毒性均参与其中,就诊较早的,可能洗洗胃就化险为夷了,稍晚一些合并急性肾衰的(就是尿毒症)就非得行透析治疗不可了。
再晚些时日,都不用打(来了也就是开个死亡证明方便火化),直接一步到位打本地殡仪馆的电话就行了。
这跟春天走松花江面差不多,直接抄近道走向了人生终点。
查中国知网,在从年到年这长达44年的时间里,每年都有相关病例报道,本可轻松预防的悲剧,却连年上演,所为何故呢?
菜根谭有云:
“
晴空朗月,何天不可翱?而飞蛾独投夜烛;
清泉绿果,何物不可饮啄?而鸱鴞偏嗜腐鼠。
噫!世之不为飞蛾鸱鴞者,几何人哉?
”
放着好吃的鱼肉不吃,这些人为什么偏偏作死吃有剧毒的鱼胆呢?
这其实与古代医学中动物入药的观念有关。
动物入药起源于原始人对动物的崇拜,古老的医术一直与巫术纠缠不清,直到20世纪50年代,有效的化学药物大量出现之后,动物来源的药物才逐渐退出医疗的历史舞台。
但由于我国特殊的国情,古老的医学目前仍与现代医学并存,因此来源于动物的药物在民间还是有广大的市场,这也是鱼胆中毒这一悲剧得以不断发生的重要社会基础。
21世纪,医学与科学虽然进步了,但很多人的大脑和思维方式可能与古人并没有太大不同,神秘主义的巫术观念依然刻在他们的基因里。
也许有人会用博大精深之类的民族主义说辞为动物入药辩护,但其实动物入药,并非我国特有的用药习惯,而是几乎所有古代医学共有的特征,在多年前的埃伯斯纸草书医书中,已有鱼胆明目的记载,西伯利亚原住民也使用鱼胆治病,布里亚特人用狗鱼的胆汁治疗眼疾,中国的《本草纲目》中记载道:鲤鱼胆,苦,寒,无毒。目热赤痛,青盲,明目。久服强悍,益志气。
不过非常可惜,这些传说中的药效并不存在,因此也纷纷被各个现代国家放弃了。
这显然是一种落后的医药文化,在当下的中国,已无继续存在的必要。(我猜有人可能会提及熊胆的例子,实际上目前人工合成的熊去氧胆酸已远比天然熊胆产品的效果要好的多)有趣的是,中国古代也早有杏林先贤对动物入药提出过明确反对,他说:
“
自古名贤治病,多用生命以济危急,虽曰贱畜贵人,至于爱命,人畜一也。损彼益己,物情同患,况于人乎?夫杀生求生,去生更远。吾今此方所以不用生命为药者,良由此也。
”
这大概是中国古代医生中最早的动物保护主义了,也就是说,即使按中医的传统,我国放弃动物入药也无不可,按照中医崇古尊古的传统,当世的各位中医,你们有谁觉得自己会比说这话的古人还牛吗?
有热爱中医的网友们可能会怀疑,李医生你是不是随便编了一段古文糊弄人啊?这位古代的动物保护主义者是谁啊?我们为什么要听他的呢?
说这话的人,正是中国古代医学界的泰山北斗之一,后世人称药王的——孙思邈。
可惜,李时珍这个不肖子孙不听前辈良言,为凑《本草纲目》到处胡乱抄,说什么鲤鱼胆无毒,他自己怎么不学尝百草的神农氏试试鱼胆有毒无毒呢?
他要真的试了,也许临死之前就得改名叫李寸珍了。
因为肾毁了,没得可日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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